芦花千顷水微茫,秋色满江乡。楼台恍似游仙梦,又疑是、洛浦潇湘。风露浩然,山河影转,今古照凄凉。
冰轮 ¹ 斜辗 (niǎn)² 镜天 ³ 长,江练 ⁴ 隐寒光 ⁵。长阑(lán)⁶ 醉倚人如画,隔烟村 ⁷、何处⁸ 鸣榔 (láng)⁹?乌鹊¹⁰ 倦栖 (qī),鱼龙¹¹ 惊起,星斗 ¹² 挂垂杨。
夜空圆月斜转,月下的溪水波明如镜,映入长天,仿佛被辗成一匹白练,隐映着一片寒光。酒醉的我倚在高楼的栏杆旁,欣赏这如画般的风景。隔着水雾的渔村,不知什么时候传来渔舟捕鱼时木板敲击船舷发出的根根声。乌鹊倦而栖息于林木,鱼儿惊而从水中跃起,唯见满天的繁星静静无声地挂在柳树梢头。
一丛花:词牌名。双调七十八字,上下片各七句、四平韵。溪堂:临溪的堂舍。这里指 陈亮 的好友辛弃疾的溪堂,在信州(今江西上饶)玉溪(即信江)边。玩月:赏月。玩:欣赏,观赏。¹冰轮:圆月。因月圆如轮,光寒如冰,故称。²辗:轧,这里有转动的意思。³镜天:明净如镜的天空。这里指水在月光照射下波明如镜映长天。⁴江练:谓江水澄澈、平静如同洁白的绸子。这里指月光下的江水如同一条白练一般。⁵寒光:清冷的月光。⁶长阑:高楼上的栏杆。长:高。⁷烟村:指烟雾缭绕的村落。⁸何处:用来询问时间。⁹鸣榔:一作“鸣根”。指敲击船舷发出根根的声音,使鱼惊而入网。或为歌声之节。¹⁰乌鹊:指乌鸦和喜鹊。¹¹鱼龙:偏义复词,指鱼。¹²星斗:泛指天上的星星。
芦花 ¹ 千顷 ² 水微茫 ³,秋色满江乡⁴。楼台恍(huǎng) 似⁵游仙梦 ⁶,又疑是⁷、洛浦(pǔ)⁸ 潇湘 ⁹。风露¹⁰ 浩然 ¹¹,山河影转¹²,今古¹³ 照凄凉 ¹⁴。
广阔的水面迷茫一片,隐约可见水边芦苇的灰白花絮,秋色笼罩着渺无涯际的江南水乡。在楼台上欣赏着这秋江月夜的清丽景象,恍若梦游仙境,还像是置身于洛水之滨、湘江之畔。夜风清露广大壮阔,山河的空间随着月影推移的时间而变化。明月普照下,想到古往今来世事沧桑,联想到南北分疆,江山易主,心境感到无比悲怆凄凉。
¹芦花:芦絮。夏秋之季芦苇花轴上密生的穗状花序, 灰白色。²千顷:这里概言水面之广。³微茫:隐秘暗昧,隐约模糊。⁴江乡:多江河的地方。多指江南水乡。⁵恍似:好像似,仿佛像。⁶游仙梦:指脱离尘俗、游心于仙境的梦。⁷疑是:像是。⁸洛浦:洛水之滨。⁹潇湘:指湖南的潇水和湘江,二水合流后北注洞庭湖。¹⁰风露:风和露。¹¹浩然:广阔、盛大的样子。¹²转:变化,改变。¹³今古:古往今来。¹⁴凄凉:悲凉,凄怆。
这首词是一首玩赏风景作品,但由于融进了感叹国家兴亡的内容,从而使它的认识意义和审美意义骤然加重。全词景象大开大变,但由于描写有序、布局有致,又有“玩月”二字贯穿其间,加上词作者丰富的思想感情提纲挈领,所以,全词结构仍显得很严谨。
全词共分三部分。上片起首两句为第一部分,先总写月照澄江、水映长空的雄伟景观。上句由月而及江,下句由江而及月,勾勒出一幅月光水色交相辉映的壮丽图景。用“辗”字而不用“照”字,是因为“辗”字有转动的意思,用在这里,不仅与“冰轮”搭衬得当,而且,还给人以运动感,仿佛看到了倒映在江水中的皓皓月轮,正随着江水的流动而缓缓移动。“隐”字可谓一字传神,写出了月光无声地射照江水的韵致。而“寒”字,既与上句的“冰轮”相绾合,又暗伏下片的“秋色”。这两句的江月传神写照,境界阔大,景象宛然。
从“长阑”句到下片的“又疑是”句是第二部分,写秋月照耀下的江乡景色。“长阑”句承上启下,顺笔交代一下“溪堂玩月”的感受,词人完全陶醉在这画图般的景色之中了。“长阑”,照应了题面中的“溪堂”二字,说明“玩月”的所在是临江的楼台。“醉倚”,写出了作者凭栏玩月赏景的情态,但“醉”字不一定是“酒醉”的“醉”,而是“陶醉”的“醉”,著此一字就把词人彼时的心态也写出来了。词人自我形象的出现,不仅丰富了这幅秋江月夜图的内容,也使它显得更有情趣。接下来“隔烟村”数句,便从不同的角度、不同的侧面对“人如画”的“画”作了具体的描绘。“隔烟村”句从听觉的角度写渔舟夜归。词人只是凭栏所闻,而且又因隔着烟霭迷蒙的江村,不辨渔舟从何而来,归向何处,故云“何处鸣榔”。“乌鹊”三句从视觉的角度着墨,写了三种事物的三种表现:乌鹊倦于栖息,鱼龙惊而跃起,只有北斗星默默地挂在垂杨梢头。至于乌鹊何以“倦栖”,鱼龙又何以“惊起”,是因为月光明亮,还是因为渔舟鸣桹,词人没说,也不必说,何况“倦”、“惊”云云,本来就包含着想象的成分,带上了词人的主观感觉。这三句虽然都从局部着墨,但布局得宜,很有层次,而且静中有动,使这幅“画”显得更有生意。
过片继续写景。换头两句又从整体上勾勒一笔,为上片所写之景描绘出一个更为广阔的背景,使整个画面显得更加瑰伟壮丽:芦花千顷,江水迷茫,渺无天际的秋色笼罩着整个江乡。芦花是江乡秋色中最富代表性的景物之一,写芦花便突出了江乡的特点。而云“千顷”,则极言辽阔无垠,并非确指。至于“水微茫”,这一则是月光水色交相辉映,二则也因为芦花纷纷扬扬,所以远远看去,便有了朦朦胧胧的感觉。
下片“楼台”两句与上片“长阑”句遥相呼应,把镜头拉到自己的身边来,进一步抒写凭栏“玩月”的感受。词人伫立江楼,看到秋江月夜下的清丽景象,恍若梦游仙境,又仿佛置身于洛水之滨,湘水之畔。这里“洛浦潇湘”合而用之,不仅突出了江乡之美,给词人描绘的这幅秋江月夜图涂上了一层神奇色彩,同时也强化了词人的览物之情,流露出词人对江乡的热爱之忱。
结拍三句为第三部分,景象陡然一变,情调转入悲凉,寄寓了词人的国家兴亡之感。“风露”句极写寒气浓重,浩然莫御。“山河”句和篇首“冰轮斜辗”遥相呼应,显示出时间的推移、景象的变化和词人“溪堂玩月”之久。但既云“山河影转”,境界就更为开阔,整个空间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着,而不仅仅局限于“溪堂”和“江乡”,它分明织进了词人的想象。这两句全为结拍一句蓄势。“今古”句是全词的结穴所在,也是作者“溪堂玩月”的最后感触所在。从古到今,明月无殊,普照人间。词人这种“今古照凄凉”的感受首先是从严酷的现实而来。半壁江山落于金人之手,而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不仅不思恢复,还对主张和坚持抗金的人进行压制迫害,使他们“报国欲死无战场”(陆游《陇头水》)。词人自己的抗金方略,不但未被采纳、不被理解,反遭陷害。此时,词人登上江楼,看到雄伟壮丽的秋江月夜景色,自然要引起他的无限感慨。词人还想到了“古”,想到了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南北分裂局面,故云“今古照凄凉”。“山河影转”句已自隐寓着江山易主之感,最后再以“今古”句一结,就和盘托出了作者感时伤景的悲凉情怀,使全词意韵和格调为之一变,带上一层浓重的悲古伤今、感叹兴亡的色彩。这样就使词从词人赏玩风景的情事范围开拓出去,具有了更多的内容,提高了词的境界,丰富了词的内涵。总观结拍三句,气象恢宏,意境雄浑,声情悲壮,含义深远。
陈亮 所作的词的风格并非单一,于豪迈奔放之外还有幽雅秀丽的一面,而这首词则又另具风韵,远非豪迈奔放和幽雅秀丽所能概括。这首词的内容如题,通篇描绘秋江月夜的瑰丽景象,只在词的结尾处才透露出作者感时伤怀的悲凉情怀。
”
绍兴十三年(1143)九月七日,陈亮出生于永康龙窟一个没落的地主家庭。在他的身叙中说:“陈氏以财豪于乡,旧矣,首五世而子孙散落,往往失其所庇依。”(《陈亮集》卷 15《送岩起叔之官序》),陈氏在其祖父代,家境富裕,人丁兴旺。“当时聚会,动则数百人”“其后数年,死生困顿,何所不有”,从此便没落下来,陈亮的曾祖父陈知元在北宋徽宗宣和年间“以武弁赴京守御,从大将刘元庆”死于抗金战斗之中。他的祖父陈益“明敏有胆决”,其父陈次尹刚成年即为全家生活而奔波,陈亮的母亲,14 岁便生下了陈亮,对陈亮的哺养教育之责,主要由祖父母承担,他们把复兴陈家的希望寄托在陈亮身上。陈亮说:“皇祖、皇祖妣鞠我而教以学,冀其必有立于斯世,而谓其必能魁多士也……少则名亮以汝能,而字以同父。倦倦恳恳之意”。
《宋史·陈亮传》说他“生而且有光芒、为人才气超迈,喜谈兵,议论风生,下笔数千言立就”,从青少年开始,就显示了他是一位聪颖精明,才华横溢和志量非凡的人。在 18 岁时,他就考查了历代古人用兵成败的事迹,写出了《酌古论》3 篇,讨论了 19 位风云人物。当时的婺州郡守周葵看了这部书,对他十分赏识,赞誉为“他日国士也”,并“请为上客”(同上)。然而,周葵所欣赏的是陈亮博通古今的才华,期望把这位有希望的青年人纳入道德性命之学的轨范中去。宋孝宗隆兴元年(1163 年),周葵任参知政事,聘陈亮为其幕宾,“朝士百事、必指令揖亮,因得时豪俊尽其议论”。周葵授以《中庸》《大学》曰:“谈此可精性命之学”,但陈亮对此不很感兴趣,他后来说“绍兴辛已,壬午之间,余以报治兵事,为一时明公巨臣之所许,而反授《中庸》《大学》之旨,余不能识也,而复以古文自诡于时,道德性命之学亦渐闻矣。”经过学习,陈亮虽然对道德性命之学有所了解,但他却认为,那种空谈心胜的道德性命之学无补于实际,更不能解决抗金统一事业,所以没有按照周葵为他设计的道路去实行,而是继续研究前人的历史,并且又撰著了《英豪录》和《中兴遗传》两部著作,冀图从历史的经验和教训中总结出中兴复国的借鉴。
乾道四年(1168 年),陈亮 24 岁,“首贡于乡,旋入太学”。次年,朝廷与金人媾和,“天下欣然,幸得苏息”,独陈亮敢冒风险,认为不可,他以布衣身分,连上五疏,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《中兴五论》。朝廷置之不理,陈亮回乡教书讲学,“学者多归之”。陈亮在青壮年时期,曾两次参加科举考试,都未得中。他说:“亮闻古人之于文也,犹其为仕也,仕将以行其道也,文将以载其道也,道不在于我,则虽仕何为”。他出于一个爱国者的责任感,又于淳熙五年(1178 年)连续三次上书,慷慨激昂地批判了自秦桧以来朝廷苟安东南一隅的国策和儒生、学士拱手端坐空言性命的不良风气,感动了孝宗,受其赏识,“欲榜朝堂以励群臣,用种放故事,诏令上殿,将擢用之”,但被陈亮拒绝。这是因为孝宗的宠幸大臣曾觐插手这件事,他想掠美皇恩,抢在孝宗颁发之前见了陈亮,借拢络陈亮以扩展个人势力,此事为陈亮所知,因而“逾垣而逃”。由于奏疏直言不讳,遭到了当道者的忌恨。回乡之后,就有人向刑部控告了他,刑部侍郎何澹素忌恨陈亮,以“言涉犯上”之罪,逮捕了他,并施以酷刑“笞亮无完肤”。此事孝宗得知,下诏免死,陈亮回乡后,又发生了家僮杀人的事,被仇家控告为陈亮所指使,陈亮之父被囚于州狱,本人被下大理狱。这次蒙难,因丞相王淮和好友辛弃疾等人的营救,又得免死,回家后的三年中,同朱熹展开了“王霸义利之辨”的交锋。
经过两次下狱,经受严重打击排斥之后,陈亮并未对恢复中原之志有所改变,孝宗淳熙十五年(1188 年),亲自到建康(南京)京口(镇江)观察地形,作词《念奴娇·登多景楼》,对建康京口一带有如下描写“一水横陈,连罔三两,做出争雄势。六朝何事?只成门户私计”、“正好长驱,不须反顾,寻取中流誓”,主张不要把长江天险仅仅当做是隔断南疆北界的门户,而要把它作为北伐中原,恢复失地的跳板,长驱直入,不须反顾。并且再次上疏,建议孝宗“由太子监军,驻节建康,以示天下锐意恢复”。这时正遇孝宗决定内禅,奏疏未予上报,此次上书不但未到孝宗皇帝之手,反而因其内容指陈时弊,触怒了许多官僚,“繇是在廷交怒,以为狂怪”,“当路欲置我于死地”。陈亮回乡后,一次参加乡人宴会,有人在杯中放了胡椒末,同座的人回家暴风,他的家人诬告陈下了毒,陈亮再吃官司,下了大理。其后因少卿郑汝谐在光宗面前求情,才免于死,这次下狱,从表面上看,属于刑事案件,实际在其背后隐藏着政治原因。陈亮出狱后说“亮滥膺无须之祸,初欲以人残其命,后欲以受赂残其躯,拒狱反端,搜寻竟不得一笔之罪……可谓吹毛求疵之极矣。”
陈亮竭忧于国事,为国家民族的复兴尽瘁忧梦,多次上书中,向朝廷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,虽也曾得到孝宗的赏识,但终未被任用。直到绍熙四年(1193 年),陈亮五十一岁时,他参加礼部的进士试,考中了状元。他在中状元后的报恩诗中说:“复仇自是平生志,勿谓儒臣鬓发苍”。又在《告祖考文》中说:“亲不能报,报君勿替。七十年间,大责有归,非毕大事,心实耻之”。
状元及第后,陈亮被授职签书建康军判官厅公事,但因长期“忧患困折,精泽内耗,形体外高”,最终于绍熙五年(1194 年)病逝,享年五十二岁。后来,吏部侍郎叶适特别请求为陈亮一子授官。
宋宁宗嘉定十四年(1221 年),叶适撰《陈同甫王道甫(王自中)墓志铭》,以纪念陈亮。
宋理宗端平(1234 年—1236 年)初年,追谥“文毅”。
陈亮死后 40 年,他的著作被编辑为《龙川集》行世。
陈亮力主抗金,曾多次上书孝宗,反对“偏安定命”,痛斥秦桧奸邪,倡言恢复,完成祖国统一大业。他的政论文、史论,如《上孝宗皇帝书》、《中兴五论》、《酌古论》等,提出“任贤使能”、“简法重令”等革新图强言论,无不以功利为依归。其哲学论文,具有朴素唯物主义思想,为永康学派的代表。他提倡“实事实功”,有益于国计民生,并对理学家空谈“尽心知性”,讥讽为“皆风痹不知痛痒之人”。他还与朱熹多次进行论辩。所作文章,说理透辟,笔力纵横驰骋, 气势慷慨激昂, 自称 " 人中之龙, 文中之虎 ", 可谓“推倒一世之智勇,开拓万古之心胸”(《甲辰答朱元晦书》)。
陈亮有词 74 首。他的爱国词作能结合政治议论, 自抒胸臆, 曾自言其词作“平生经济之怀,略已陈矣”(《水心集》卷二十九《书龙川集后》)。如〔水调歌头〕《送章德茂大卿使虏》:" 尧之都,舜之壤,禹之封,于中应有,一个半个耻臣戎 ",〔念奴娇〕《登多景楼》:“凭却江山管不到,河洛腥膻无际。正好长驱,不须反顾,寻取中流誓”。以及〔贺新郎〕《寄辛幼安和见怀韵》:“父老长安今余几?后死无仇可雪”等,其爱国愤世之情,慷慨激烈,气势磅礴,与辛弃疾词风相近似。刘熙载《艺概》卷四说 " 同甫与稼轩为友,其人才相若,词亦相似 "。
陈亮作词,曾自述:“本之以方言俚语,杂之以街谭巷歌,抟搦义理,劫剥经传,而卒归之曲子之律,可以奉百世豪英一笑。”(《与郑景元提干书》)所作除爱国豪壮之词外,亦有艳丽、闲适、应酬和投赠、祝寿之作,其中如〔水龙吟〕“闹花深处层楼”、〔虞美人〕“东风荡扬轻云缕”等, 颇为清幽闲淡, 疏宕有致。然而他的应酬、祝寿之词则大都无甚新意,但“不作一妖语、媚语”(毛晋《龙川词跋》)。
《直斋书录解题》著录《龙川文集》40 卷,今不见传本。有明成化刻本 30 卷,明万历、崇祯刻本,史朝富刻本, 均为 30 卷。通行本有《国学基本丛书》本,《四部备要》排印本。1974 年中华书局出版校点本《陈亮集》。
《直斋书录解题》著录陈亮《外集》词 4 卷,今不传,现存《龙川词》,有明《唐宋名贤百家词》、明毛晋汲古阁本。《四库全书》、《续金华丛书》、《四部备要》均用汲古阁本。《全宋词》用毛刻并据明钞校正,又加辑补。
叶适:①志复君之雠,大义也;欲挈诸夏、合南北,大虑也;必行其所知,不以得丧壮老二其守,大节也;春秋战国之材,无是也。吾得二人焉,永康陈亮、平阳王自中。……今同甫书具有芒彩烂然,透出纸外,学士争诵,惟恐后则既传而信矣。②哦彼黍离,孰知我忧。竭命殚力,其为宗周。
方孝孺:士大夫厌厌无气,有言责者不敢吐一词,况若同甫一布衣乎!人不以为狂,则以为妄。
黄百家:永嘉之学,薛、郑俱出自程子。是时陈同甫亮又崛兴于永康,无所承接。然其为学,俱以读书经济为事,嗤黜空疏、随人牙后谈性命者,以为灰埃。亦遂为世所忌,以为此近于功利,俱目之为浙学。
全祖望:①永嘉以经制言事功,皆推原以为得统于程氏。永康则专言事功而无所承,其学更粗莽抡魁,晚节尤有惭德。②自陈同甫有义利双行、王霸杂用之论,世之为建安之徒者,无不大声排之。吾以为是尚未足以贬同甫。… 若同甫,则当其壮时,原不过为大言以动众,苟用之,亦未必有成。迨一掷不中,而嗒焉以丧,遂有不克自持之势。嗟夫!同甫当上书时,敝屣一官,且有逾垣以拒曾觌之勇。而其暮年对策,遂阿光宗嫌忌重华之旨,谓不徒以一月四朝为京邑之美观,何其谬也。盖当其累困之馀,急求一售,遂不惜诡遇而得之。… 同甫之失,正坐亟于求舂而不需谷,亟于求涉而不需缆,卒之米固不得,并其船而失之。
纪昀等:亮与朱子友善,故构陷唐仲友於朱子,朱子不疑。然才气雄毅,有志事功,持论乃与朱子相左。… 足见其负气傲睨,虽以朱子之盛名,天下莫不攀附,亦未尝委曲附和矣。今观集(《龙川集》)中所载,大抵议论之文为多。其才辨纵横不可控勒,似天下无足当其意者。使其得志,未必不如赵括、马谡狂躁偾辕。但就其文而论,则所谓开拓万古之心胸,推倒一时之豪杰者,殆非尽妄。与朱子各行其志,而始终爱重其人,知当时必有取也。